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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刘鹏 指导老师 刘楠

2021年6月，内蒙古鄂尔多斯“矿工”张斌正在做最后的撤离工作，把“比特币矿场”的设备迁移外地。今年以来，内蒙古自治区采取多项政策措施清退虚拟货币挖矿项目，有“矿工”转行，而撤离的矿机也成为市场上的“香饽饽”，行业内的热门矿机、显卡等被争相购买。

1万台“矿机”一个月能“吃”4500万度电！挖的是“币”还是“坑”？近日，新华社等媒体对“比特币矿场”的高耗能，以及给金融体系带来的风险发问。张斌做“矿工”的五年，经历了比特币市场的起伏，迁移外地的他，觉得自己投资比特币是一场赌博，而“矿场”的迁移也是一场赌博。暴涨暴跌的比特币市场，需要理性回归。

一、禁令下外迁的“比特币”矿工

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做“矿工”的第五个年头，张斌决定逃离。

这种“矿工”不需要安全帽、铁锨等工具，需要的是电脑“矿机”和电力。

张斌的“比特币矿场”在小城达拉特，鄂尔多斯北部，离市区100公里开外。几个月前，在这里，找矿场并非一件难事。

在燃煤发电站、稀土矿采矿点，以及烂尾建筑的环绕下，一座座由钢管、彩钢板搭建的“蓝色城堡”颜色突出，惹人关注。城堡中，上万台电脑主机高速运转，巨大的声响超过90分贝。而现在，音浪渐渐消退。

五年间，张斌管理着上千台矿机，雇了六个员工。虽然资金和规模不算大，却俨然有一幅“矿工工头”的派头。虚拟世界，行情好的时候，钱来的太容易，但是张斌还是喜欢自嘲：“都是给别人干活的，和打工的没什么区别。”

张斌本来打算缓一段再撤，但是眼下形势紧迫。最近，内蒙古大批矿场的外迁，让外地场区的报价飞速上涨。他和朋友们聊天，发现很多人已经把机子搬到青海、甘肃等地了。

在内蒙古地区，大规模矿场不少拥有几万台矿机，如今撤离的矿机也成为市场上的“香饽饽”，行业内的热门矿机、显卡等被争相购买，甚至千金难求。

张斌的手里，大部分是帮老板和客户托管的机器。他自己有10台588，240M的机器，挖以太币（和比特币类似的加密数字货币）用的。当下，自己的机器每天能给他带来1154元的收益（不是老板的机子）。

本来，张斌想卖掉自己的机器，但是仔细算收益，他觉得外迁更划算，于是，干脆和其它机子一起，准备迁出内蒙。他联系好之前有合作的外地同行，谈好了合约，准备去碰碰运气。

“禁挖令出来之前，其实就已经做好撤出内蒙古的准备了。大部分同行，在今年三四月份就已经联系外地的矿场了。”张斌坦言。

2021年以来，内蒙古自治区采取多项政策措施清退虚拟货币挖矿项目，截至4月底已关停清退35家挖矿企业。2021年5月25日，内蒙古发改委发布《内蒙古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坚决打击惩戒虚拟货币“挖矿”行为八项措施（征求意见稿）》，征求意见的时间定格在6月1日。

在“禁挖令”的风声中，张斌选择加入最后一批撤离内蒙古的“矿工”大军。在“外迁”最后的这段时间里，“矿工们”的心情十分复杂。

张斌一直在观察行情，他说比特大陆的官网上，最新的蚂蚁矿机S19已经全部售罄。3.65万一台的官方价格，排货已经到了10月份以后。同样，其他的矿机和硬件设备价格都在飞涨。

之前，和张斌一起当矿工的六个人中，有四个打算和张斌逃离。其中学历最高的大学毕业生徐文，盯上了最后被迫撤离内蒙的机器设备，准备投资一把。

“转行很难，对于我们而言，现在要面对现实”，张斌感慨。

二、起伏的“比特币市场” 巨大的能源消耗

五年间，张斌经历了“比特币市场”的跌宕起伏。

“干这东西，本来就是想着挣钱来着。”张斌回忆。

2016年，比特币产业在鄂尔多斯兴起时的，经朋友介绍，张斌到内蒙古“矿场”干活，负责维护为客户生成加密货币的机子。和其他在“矿场”工作的人一样，他之前没有专门学过有关比特币的专业知识。

工作也是学习，张斌对比特币产生了兴趣，经常和工友聊行情。有段时间，行情不错，张斌通过比特币挣了一笔几万元的“外快”。

矿机被称作是加密货币行业名副其实的“印钞机”。长时间在比特币产业的第一线，不少“矿工”有投资比特币的经历，一路风风雨雨，市场行情并不稳定。

“之前的就不说了，今年1月份的时候，有个客户，拿了四十万进圈，没记错的话也就一个多月账面资金就上了两百多万。后来有段时间，跌得厉害，当时他就加了杠杆想抄底，底没抄成，继续跌直接爆仓，本都没剩。”

聊到这里，跟着张斌当“矿工”的徐文补充说：“这玩意就跟赌博一样，成了行，不成啥都白搭。”张斌“矿场”所在的内蒙古鄂尔多斯，比特币“矿业”一度兴旺。过去几年，带着比特币发财梦的淘金客纷纷加入，一批接着一批。媒体报道，这里一个最大的“矿场”，就掌握了比特币世界中约4%的算力（生产能力），高峰期时，一年产出超十万枚比特币。

比特币诞生12年，搅动了世界金融市场。2009年，比特币被“中本聪”发明。它通过芯片运算模型，在比特币系统产生的区块中进行“哈希碰撞”，获得记账权，从而得到比特币作为酬劳。要获得记账权需要完成一道难到无法计算的数学题，只能通过一个一个不断尝试得出，这个过程就叫做“挖矿”。而这道题困难到考验的不是人脑的能力，而是CPU的算力，于是“矿机”应运而生，电又成了维持“矿机”运作的重要“养料”。随着更多“矿工”的加入，题目的难度不断增加，更适合“挖矿”工作的显卡取代CPU，而代价是消耗更多的电。

近日来，媒体频频关注比特币交易市场和隐蔽的“比特币矿场”。

1万台“矿机”一个月能“吃”4500万度电！挖的是“币”还是“坑”？2021年5月28日，新华社发表文章，质疑比特币“挖矿”带来的巨大能源损耗。虚拟货币“矿场”的选择一般在在电力资源充足而电费便宜的地区，例如火电资源充足的新疆、内蒙古，还有水电资源充足的四川、云南，带来巨大耗能。

剑桥大学的研究显示，截至2021年5月10日，全球比特币挖矿的年耗电量大约是149.37太瓦时（1太瓦时为10亿度电），这一数字已经超过马来西亚、乌克兰、瑞典的耗电量。清华大学团队指出，到2024年，国内因挖矿而造成的电量消耗将达到296.59太瓦时的峰值，由此产生的碳排放将超过1.3亿吨。

2021年5月29日，新华社连发两篇文章《加密货币，是金融创新还是“庞氏骗局”?》、《百倍杠杆！疯狂的“币圈”带来“暴富”还是“爆仓”？》，对虚拟货币给金融体系带来的风险发问。

此前，国家就释放出严格监管比特币的信号。2021年5月18日，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、中国银行业协会、中国支付清算协会三大协会联合发布公告，要求金融机构、支付机构不得开展与虚拟货币相关的业务。紧接着，国务院金融委重磅发声打击比特币挖矿和交易行为。

三、“矿场”关闭、迁移，转卖——

“玩币是赌博，迁移矿场也是赌博”，张斌忍不住感慨。

在内蒙古禁令下，大多“比特币矿场”正在经历关闭、迁移，转卖。张斌这些“矿工们”在面临人生新的选择，他形容这是一场“赌博”。

他分析，除了内蒙古，还有很多地方受到“挖矿”产业的青睐，像云贵川和新疆。之前，也有很多矿工，候鸟一样四处迁徙。

但是，从来没离开过达拉特矿场的张斌，面临重重困难。地域差异带来语言、食宿、交通问题，此外，矿机上下架和运输的十几天空档，一个比特币也挖不了。

张斌粗略地估算了一下，“如果停机的话，手里的机子要亏几百万。那些大型矿场的话，有的亏几千万。”

大量矿场从内蒙古外迁，四川的矿建成本也涨了不少。

对此，张斌细算账：“内蒙的电价基本都是三毛多，之前都没超过三毛，和四川的电价是有差距的，不要小看一度电差这几分一毛，当按几百上千万度来算，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。一个普通规模的矿场一天的电，足够一个人用好几辈子。”

在临行前的日子里，张斌不停地计算着各种开支。除了新场地的租赁费用，挖矿成本差价，运输装卸人工，还要和拿着托管合同的客户协商议价。半个月，张斌抽了一条绿呼伦的烟。

四川一矿场负责托管业务的文超说：“现在我们是四毛二一度来算电钱，之后呢，我们收管理费，是每个月月底你矿池里收益的百分之五。”

在四川，文超负责的矿场有3000台机器，负责日常维护的只有两个人。

谈到挖矿运行维护，文超已经驾轻就熟。

“我们不缺矿工，在矿区里，托管的工作没那么难做，也不用有很强的专业能力，一般就是保持矿机的运转。要是出了别的问题，就直接打包寄走。你像要是几万台机子的话，可能用的人就多点，三五个，差不多。”

比特币市场还在震荡。2021年5月31日上午10点，比特币报价3.48万美元。按照0.184亿的流通总量计算，相当于在5月份的最后一天，比特币已经在10小时内蒸发了114亿美元。

（文中张斌、徐文、文超系化名）

作者介绍：刘鹏 中国传媒大学本科生

本期排版：涂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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